河内属三河之一,临靠洛都,乃拱卫帝都的京畿要地。
时值二月暖春,微风和煦,山野花草吐嫩换新,春回大地,一幅生机勃勃景象。
一老一少行在山野大路,老人正在给少年讲解周围地理。
赵迟对东汉末年这段历史了解不算透彻,后世三国相关的游戏和影视剧泛滥,其中艺术加工夸大成分占多,大都是粉饰蜀汉,贬低孙曹。
至于汉灵帝在位的最后几年,并没有多少相关的文学描述。
赵迟只依稀记得历史书看过的一句,岁大饥,人相食。
短短六个字,掩埋的是无数的血肉枯骨,家破人亡。
身陷如此乱世之中,一介乡野匹夫,又该何去何从?
赵迟不知道。
自身现在能依仗的活命本事,只有那奇怪异能,从杀戮中变强。
或许有一天,能强大到不再忌惮这世间的一切,便会明白该做什么了。
河内距离洛水不远,如若穿过洛水,一路南下便是河南地界,再往南,便是颍川。最近传闻有大批黄巾贼朝颍川杀去,不知是真是假。
老少二人又行了几里路,山野里传来一阵马蹄声,不多时,一辆马车从远处冒头。
剑客侯集驾着马车赶来迎接,二人上得马车,一路往温县赶去。
天黑时,马车驶入一座城邑,穿街过巷,停在一座府邸门前。
司马府,儒林大族,温县豪门。
赵迟掀开帘子,牵着老人走下马车。
府邸门前挂有两盏纸糊灯笼,灯火晦暗,赵迟抬眼看去,便见一位身材颀长的儒生走了过来。
这儒生发丝披散,长脸高鼻,眼窝较深,看起来颇有些放荡不羁,其衣袍料子采用上等绸缎,色泽偏黑,领口袖口,镶绣红布花纹。
他走到近前来,笑眯眯打量一眼赵迟,短袍如鲜血浸泡过的赵迟。
司马懿心底一凌,面色如常,朝童渊抱拳作揖道:“晚生司马懿,见过枪魁前辈。”
他就是司马懿,那个三国里赫赫有名的司马懿?
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笑眯眯弯弯眼,人畜无害儒雅温和。
赵迟好奇打量,明亮的双目泛出探究之色,丝毫没有乡野少年面见豪门公子的卑微和怯懦。
司马懿被赵迟肆无忌惮地注视,心有不满微微皱眉,这少年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盯得他脖子发冷。
赵迟察觉到司马懿的神情变化,目光转向别处。
童渊早已不复当年枪魁实力,如今仅余一身虚名,不敢太拿架子,免得将来露馅不好收场,于是摆手笑语:“老朽不过冢中枯骨,当不得二公子如此礼遇。”
那少年不再盯着,司马懿暗自松一口气,笑眯眯道:“就凭前辈能与谢春秋一战,便当得晚生一礼。”
童渊连道几声“惭愧”,对于当年的战败,不愿多提。
“二位请随我来。”司马懿转身往府邸带路,赵迟牵着老人朝里面走,侯集把马车交给一位看门的门房,急匆匆跟上来。
众人行入一段木廊,司马懿对侯集递了个眼色,吩咐道:“天色已晚,带二位贵客去客房歇息,切勿怠慢。”
侯集会意,颔首称是。
司马懿将老少二人送至府邸客舍,便告辞快步离开。
一间独院,两间客房,房间里烛光辉映,右边客房,有一侍女守候。
“这里便是公子准备的客房了,二位请自便。”侯集说完拱手告辞。
老少二人站在院子里对视一眼。
赵迟摸摸下巴,嘀咕一句:“老爹,那厮对咱这般礼遇,是否有所图谋?”
父子二人早些年偷鸡摸狗配合默契,赵迟一开口,童渊便知晓他在担忧什么。
道:“莫慌,黄巾贼扰乱各州,那司马家二公子想借我名声招揽武人,以图自保。估计不需几日便会放出风声,到时我自有办法应付,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赵迟撇嘴望着他,心里有些不信:“你可别框我,到时惹了麻烦,又得背着你到处跑!”
童渊哈哈大笑两声,佯怒道:“老子养你十年,你背我几次又怎地了?”
“不怎地,我不受声名所累,就怕你晚节不保!”赵迟叹了叹气。
原来这小子是在替我担忧,童老心中浮过一阵暖意,笑骂两句挥手驱赶:“小小年纪想那么多作甚,快去歇息。”
赵迟摇摇头不做多言,心里沉甸甸的,背着手走向右边客房。
童渊顿足半响,见赵迟已走入屋子,暗自思忖间,心道区区名声要来何用,不保便不保了,能助这小子多前行几步,也不亏。
十年,过得好快,原来我已经浑噩了十年!老人幽幽叹气。
赵迟迈入客房,二八年华的婢女颔首候在木桶边上,穿齐胸襦裙,胸口勒出一抹丰腴雪白,娇滴滴唤道:“请客人沐浴。”
赵迟瞥她一眼不作多看,皱眉道:“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那婢女抬起下巴,露出一张娇俏玉脸,神情冷淡说道:“公子有令,请客人莫要为难。”
赵迟负手而立,瞥她两眼,心道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一个丫鬟都生得如此美貌。
见她固执己见不肯离开,赵迟也懒得再驱赶,正待脱衣入桶,童老气冲冲从隔壁客房跑过来,望一眼那美貌婢女,道:“丫头,为何我那房间却是候了一位莽汉?”
一七尺壮汉跟在童渊身后,作无辜状一耸肩膀。
婢女柳眉轻蹙,星眸浮起一丝不耐,冷冷道:“这位许定许大侠,乃是洛都义士,久闻前辈盛名,特地自请前来服侍,前辈若是对其不满,可找公子说解。”
老者踌躇片刻,大骂一声晦气,甩袖而去。
离开前,还不忘帮赵迟把门关上,递了个贱贱的笑脸。
赵迟摇头失笑,脱掉衣裳只穿一条底裤,跨入木桶里,浑身泡在热水。
水汽蒸腾,散发淡淡药香,婢女走上前来,扫一眼丢在地上的血衣,眼神微变,素手拿起搭在木桶的帕子,沾湿后,轻轻擦洗赵迟肩膀,嗓音清冷地道:“这热水用药草煮过,可安神定心,客人不必多虑。”
赵迟伸手抓住她手腕。
婢女俏脸一寒正待动作,赵迟取过她手中帕子,道:“抱歉,我不习惯他人服侍,你一旁待着吧,我自己能洗。”
婢女面色稍缓,轻“嗯”一声,两手端放小腹,慢慢后退两步,袖袍里划出半截的匕首,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