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衣,引路,下阴曹(1 / 1)

咕噜噜——

红衣小人一路向下,却是越滚越大。

原本这瓜皮小厮只有孩童大小,可当他滚到季白面前时,整个人已经如气球般膨胀,竟然长胖了一大圈。

最起码又增长二百多斤。

连同胖子肚脐前的扣子,都被肚子涨破,露出白花花的肥肉。

红衣胖子的速度很快,那翻滚姿态,却是危险又滑稽。

咣当——

滑稽的闹剧,以胖子的面部与瓦瓮亲密接触而落幕。

引得季白侧目。

胖子距离近了,面目也看得清晰许多。

到了眼前,季白也看了分明。

可是这不看不要紧,看清了对方的面目,季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甚至想要捂脸遮眼。

太丑了。

真的是太丑了。

他从未见过生得如此丑陋的人。

若单是胖也就罢了。

这眼前之物,明明人模人样,可五官却不正常地纠结一处。

在胖童子的嘴角,延伸一对细长的鼠须,在他突出的唇下,赫然是两颗尖细并立的门牙。

竟真生了个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是一只肥硕的老鼠。

鼠须胖子从大瓮上抬起脸来,季白看的分明,这胖子的额头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几个大包。

“诶呦喂——”

鼠须胖子先是痛呼三声,脸色哭丧。

可他抬头的功夫,见到一脸冷漠的季白时,便收敛了自己的神情,抬手握拳,抵住自己的面孔,遮挡自己的嘴。

“咳咳。”

鼠须胖子一边尴尬咳着,一边旋即起身,将衣扣系好,拍了拍落地的瓜皮帽子,将其重新戴在头上。

虽然有些滑稽,可季白却不敢小觑。

这眼前之人的声音。

他倒熟悉得很。

毕竟才刚刚听过,总不能忘了。

可不正是刚才那尖声呵斥,追责问罪之人。

只是不曾想过,却是这副模样。

不过这胖子也是好运,从那高处跌将下来,居然不曾跌断脖子。

又或者。

只是他故意如此,只是深藏不露。

季白腹诽。

毕竟自他苏醒以来,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就算这胖子丑陋了些,倒也习惯了。

“你干嘛!?”

“怎么这么看我!?”

胖子和季白对视一眼,三角眼却不由自主吊了起来。

只见他踉跄起身,提了提腰间肥肉,勒紧有些宽松的裤腰,恶狠狠开口问道:

“是不是嫌我丑!”

“你猜。”季白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少说废话,我先问问你,方才杀了神差的,就是你小子?”

“是我杀的。”

季白盯着眼前之人,开口回应。

“你想怎样。”

他表面不动声色,可是掌心法剑,已经蓄势待发,得以随时斩出。

“嘿,牛。”

鼠脸账房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如此举动,却令季白心生疑惑:

“你来这里,不是为那阴官报仇的?”

“一只阴官而已,况且他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红衣鼠脸咧嘴一笑,牙齿泛出光亮来:

“你能杀他,自然是因为他有他的贪痴,是他废物罢了,不碍你事。”

“我早就见他不顺眼,连门都入不得,占着个茅坑不拉屎的东西,活着做什么。”

随后鼠脸男人又撇了撇嘴,

“也不怕和你讲了,从前我和他有排序之争,就算你不杀,我也是要杀的。”

“你帮我宰了他,对我来说,倒是个好事。”

倒是个……妙人。

季白看着眼前丑陋的鼠须男子,不禁开口问道:

“不知怎么称呼。”

“嘿嘿,我入门尚浅,在这神府当个杂门管事,依旧保留俗名,咱家姓柯,家中排行第三,白子兄弟,可以叫我,柯三。”

“柯三?”

季白面色狐疑,嘴角微微上扬,想到某种令他忍俊不禁的事。

“怎么?有事?”

“没事,只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

“只是家乡的笑话。”

季白开口回应。

“不足挂齿。”

“那柯管事既然不是来找麻烦的,此前所说的,又是几个意思。”

“容我细说——”

柯三声音压低,朝着季白抬起三根手指。

“我来此地,只是为了三件事。”

季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听柯三叙说。

“第一件事,便是来接替燕三的差事。”

“燕三?”

季白皱了皱眉毛,心中生出猜想,依旧开口问道。

“燕三是谁?”

柯三却不作答,而是抬起手,指向倒在地上的胖头陀:

“谜驼子,谜老大,你见过了,生的是狂病,总是犯饥渴。”

然后柯三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一旁李叒:

“李叒子,李二姐,你也见过了,犯的是癔症,脑子不太好使,总忘东西。”

最后才敲了敲季白所在的大瓮。

“刚才被你砍了的,便是燕老三,也是山鬼三,他被鬼手侵扰了魂,才变成这副模样,犯的是口吃。”

“不过不要紧,你记不住他也没关系,反正死人是没必要记得住的。

柯三朝着季白开口说道:

反正他死了,那我现在就是第三个了。”

“我倒是不在意他的死活……”

“但他毕竟是此地阴官,娘娘不喜欢你这样做,所以让我来,自然是为了传话。”

柯三说出第二条缘由。

季白目光闪烁:“娘娘?”

“是了,这都是三花娘娘的意思。”

柯三开口说道,音调忽然尖利:

“三花娘娘有法旨,教你速速离开鬼门关,下阴曹地府领赏!”

季白只觉心跳漏拍,柯三接下来的话语,令他顿觉惊悚,猛地瞪眼。

手中法剑之术,几乎无法按捺,就要脱手而出。

“诶,把手放下,别动粗,好好说话!”

柯三双手举过头顶,好声劝慰道:

“我说的阴曹地府,乃是娘娘的寝……”

“传!”

那矮冬瓜摇头晃脑,想要再说,空气之中,却传来短促的爆音。

“传——”

“算了算了。”

柯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换个话题。

“娘娘有心,不让咱家说出口了。”

“那咱家就不说了。”

“至于这里二位兄姐,自然有我照料,白子兄弟从我来时方位走,自然有人接你。”

“娘娘的意思,咱也不敢妄自揣测,你自是去了就知。”

柯三抬手指向来时的路,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碗,朝着那胖头陀的方向走去。

季白看了一眼柯三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

他刚刚叫了自己……

白子。

他竟然是知道,自己和那灵童之间交流的对话。

不过似乎当下,又不打算和自己同行。

那碗中之物,季白也觉相识。

倒是此前食过的,那活命的药石。

“兄弟怎么了?”

“还不快去,不然娘娘急了,一会又要惹出是非来。”

听到柯三的叮嘱,季白思量几个呼吸,点了点头:

“好。”

他这样想着,脚步却是先动,抬起一脚,迈出大瓮。

不对!

不好!

好快!

速度太快!

季白提气轻身,强行止步,等他回味过来,发现自己当下已经跨越众人,向前行有百丈距离,来到那出口之处。

这是……

那药浴的功效!

季白稍稍平复心情,刚刚速度太快,此刻衣衫微凉,好似有冷风从经骸吹过,只觉神清气爽,气力充足。

只是……

他抬起头来。

那洞窟出口,却是离地丈八。

自己应该,怎么上去呢。

看上去,倒是有些难爬。

要不要尝试,看看自己能不能跳起来,抓到那出口的边缘……

季白刚想开口问那柯三,便听闻头顶传来一声异响。

他抬头看去,愣了一下。

从头顶窟窿处,竟然递出一只洁白纤细的脚掌!

那是个青衣窈窕的仕女,眉眼细长,生了个娇媚的模样。

正半蹲在出口的边缘,望着季白。

“你且……”

青衫女居高临下,似乎毫不避讳,朝着季白伸出了自己的手。

“上来再说。”

“噗嗤——”

原本为头陀喂药的柯三,手中的动作似乎停滞。

肩膀耸了两下。

不知是哭是笑。

随后将碗中的药物,一股脑塞到谜子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