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另有其人?”
听闻那山呼之声,季白顿觉紧张。
他微微皱眉,观察四周,提防未知的风险。
可是过了半晌,却不见有人前来。
就这?
怎么没下文了?
他在内心腹诽一二,虽然如此,见既无事,季白还是松了口气。
那说话之人,并未第一时间出现。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已然知晓。
自己刚才杀妖行径,理应是被人察觉。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一身粗布麻衣的模样,与记忆当中并不相符。
他叹了口气,接受这个事实。
终是前缘尽了。
既然如此,也该接受了。
他方才察觉,因为此前杀妖行径,当下自己,倒也落入阴官此前妖瓮。
半个身子浸泡在这金汤沸水之中。
此物,好似汤水药浴。
这汤汁虽然沸腾,但是却并非滚烫,也不会沾染衣物,哪怕落到衣上,也会迅速滑落,好似泄地水银。
若桶中温泉,只是这桶,却是金铁铸就。
这妖魔,倒是会享受。
不过……
他有些顾虑,开始在内心思索。
方才有人呵斥,可当下却并未出现。
显然说明说话之人,不在此地。
至少距离这里,也有些距离。
自己此刻应该……
逃么?
这个时候,季白显然需要做出是否离开的选择。
季白看向阴官来路,在那山壁四周,存在无数可容纳一两人经过的门。
这里,存在许多不同的出口。
想想也是,狡兔尚且三窟,此地容纳百十号人,自然需要更多出口。
这样的地界,显然是刻意开凿,可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这山窟之地,未必没有陷阱迷宫。
可是自己初来乍到,如果慌不择路,若是无人引路,说不定会走到死角。
“李师姐。”
想到这里,季白低头看向此前的李师姐。
可李叒子却垂头俯首,虽然始终朝着阴官和季白的方向,却不敢抬头,也不曾应他。
唯有肩膀轻耸,像是战栗。
此前救了自己的“李师姐”,此刻蜷缩原地,不敢抬起头来,做出任何僭越的举动。
也不知是被自己此前的举动震慑,还是因为那猛鬼身死,所产生的恐惧。
却好似傻了。
季白摇了摇头。
看来让这李叒子带路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况且就算自己知道离开的路,也是敌暗我明!
这一追一赶,反而徒劳费力。
若是遇到,势必要再起兵戈。
想到这里,季白微微皱眉,随后舒展开来。
虽然他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心中也做出决断。
自己当下时间,非常宝贵。
与其说耽搁在寻路逃亡上。
不如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此前斩杀那阴官妖魔,耗费了他许多气力。
刚好在此稍作歇息,也可积蓄更多力量。
总好过慌不择路,落入陌生陷阱里。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里人太多了。
季白盯着四周的人。
他在心底里提防着他们,他们也在提防着季白。
这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季白在心底想着。
自己弱时,显然有人是想吃了自己的。
可自己当下强悍,也对众人产生了震慑。
即便自己杀妖,依旧无人言语。
除却那难闻气味,倒好似四下无人。
他眺望四下,鬼众依旧匍匐蜷缩,没有做出大胆的行为,或者什么引人误会的举动。
但是他知道,他们在盯着自己。
从这些人时不时地抬头窥伺,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阴枭目光。
似乎都告示着他们心怀鬼胎。
季白知道,哪怕自己此前展露手腕,在顷刻间斩杀了那截指的大魔。
只要自己当下,稍稍露出什么羸弱的姿态。
或许依旧……会成为此地众人的众矢之的。
树木秀,而风必摧之。
自己当下,已经成为了靶子。
自己虽有无上权能,却是有次数限制。
若是法术全无,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此地人数众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季白清楚。
正是此前所做斩鬼行为,起到极大威吓。
杀妖之事,是为求自保,是鲁莽,也是为了顺心。
但是此行此举,也势必影响了此地,自己的出现,让原本的平衡被打破。
是否会造成更多的影响,也尚未可知。
在这诸多骨瘦如柴的人当中,又有多少人,和那山鬼阴官有所关联。
自己杀妖,是否有人想报复自己。
都是当下无法梳理明白的事。
他看向垂死的头陀。
可惜。
自己不会医术,这样重的伤,若无善法,神仙难救。
这头陀似乎是会些医法的,可却医者难医。
这种时候,又只能指望自己了。
若是自己当下露出什么破绽……
这在场的众多囚徒,未必对自己没有想法。
人心难测。
世事难为。
那就……这样等等吧。
想必,他们很快就来了。
那手掌大妖的地位,似乎不低。
护法神官么?
哼。
那便来吧。
遇山开路,遇水搭桥。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季白感受药浴洗礼,缓缓喘息,恢复消耗的气力。
这大瓮之汤,似乎有几分恢复效力。
虽然和这妖魔同泡一瓮,但是为了这药力,也顾不得许多。
季白扪心思量,在他的计算下,自己至少有三成气力,由那一剑耗去。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那样的剑,自己最多只能挥动两次。
如果随意耗尽气力,那么自己后续在这地界,想必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不过好在……
他看着四周跌倒的阴兵,不禁松了口气。
当下不必为这些阴尸兵卒耗费气力,至少是值得庆幸的事。
在季白此前击杀那截指阴官后,那些环绕在它周围,受其掣肘的阴兵衙役,也随之一同失去了气力。
失去了妖魔的控制,也受到了反噬,七扭八歪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也不知死了没有。
季白想到此前集势,需要耗费许久时间,心中喃喃:“若是突遇冲突,却是难以应对。”
回味此前所见序列的文字,他心生灵犀。
只见他股掌翻转虚握,再次驾起那法剑之术。
凭借观测寻找符箓,将其汇聚掌心,却是暗扣不发,将那此前用作术式,再度施展。
季白眼光微动,心知对了。
此刻他这样的行径,便是如同腰间悬剑,而自己的手掌,便是犹如放置刀兵之上。
只要周围稍有风吹草动,便可随时抽出兵刃,以备不时之需。
他盯着自己的手。
原本凝聚那法剑所需要的气力,好似少了。
在他的感知之下,手中这集锋的术式,好似比此前驾驭的,弱了三分。
若是之前持法剑,乃是小儿抡大锤,现在这般,便是青年持哨棍。
从其中酝酿的威力来看,好似弱了。
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么?
季白眼中观法之力微动,注视四周悬浮的禁言法咒。
那符咒之物,好似有些微微的破损迹象。
此地的规则弱了。
是因为自己此前行过一次术,这第二此行术,便更加容易。
还是那“约法三章”的限制?
又或者二者都有。
季白心中暗叹,当下却是找不到答案。
这一切还需要他另找个时间,找个安全之处研究一二。
不过这法剑的力量弱了,也有几分优势。
那就是耗费的气力也随之减少。
如同由玄铁重剑换成薄刃,对于他来说,显然后者更便驾驭,也更适合暴起杀人。
若是此刻有些袈裟、长衫之类的事物遮蔽。
哪怕只是和人面对面端坐,也未必能被认出他手中有术。
在季白的判断下,若是此前那妖魔在自己面前,自己可以更加隐蔽地将其处决。
而不必和刚才那般,大张旗鼓。
嗡——
恰在此时,季白忽觉耳膜鼓胀,耳边生出风声,好似山雨欲来。
莫名地,他心中忽生警惕。
在他的前方,像是某种潮汐袭来。
来了!
季白这般想着,然后抬起头来。
只见他眼中光华盛放,望向传声所在。
眺望过去。
在那阴官来处,也就是这山窟洞府墙壁上其中一处洞口处。
季白看到了一个叉腰站立的小人。
那小人矮胖,虽然只有孩童般高矮,可是身子确是奇胖无比,整个人像是个压扁的南瓜,身着一身大红袍,头戴瓜皮小帽,看上去打扮有些喜庆。
“你是什么人,给我下来说话!”
看到那红皮胖子还想躲藏,季白先发制人,率先喝道。
那矮子似乎被惊骇到了,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向前一步,却是一脚踩空。
“啊呀!”
那小人惨叫一声,咕噜噜,朝着季白翻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