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七日之谈:立场(1 / 1)

一见所爱 愚廉 1926 字 2024-06-03

经过了夜晚的折磨,白天的镇静,透过头顶上那传来光亮的那道口子,我不知仰望了多少个日升夜起;每当窗外有声音经过,自己与外面的世界似乎又远了一步。

要从这里出去究竟会有多难?

我不知第七天会在何时到来,对于我来说我要度过的每天都可以被称作是明天。

“想从这里出去吗?小家伙?来,到我身边来,在这边。”黑暗之中,这里除了我与他之外,唯有上方吹下来的风,顺着这风,我找到了身边躺着的这名男子,是奄奄一息的宋启。

“我只说这么一次,因为你大概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听我说话,你也知道,我夫人和那个邪丹师不在这儿的时间很少,两天之后他们就会凑齐材料把你练成丹药,”一阵咳嗽声之后,他开始念出一门法决的心得,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他一字不差地念了5便。

“很深奥吧,这御风之术,我第一次练这门法决的时候也是练气初期,只不过我到练气初期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上方的洞口只有数米之高,只要将此法练至小成,你就能从这里出去,我知道两天时间有点少,但以你的资质,你一定可以炼成的吧。”

“嗯。”我沉重地应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从这里出去的方式,这也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做的事情,无论能不能做得到,我也只有应下,然后不断地去尝试。

令我惊讶的是,他对于我的回答并不满意,很显然,我的决心还不够。

“答应我,你一定要从这里出去......答应我,就当是可怜我也好,你才七岁,还有太多的事没见识过,我宋启的命也不需要你这七岁小孩的命来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门外脚步声正在逼近,他对我说下了最后想说的话,“所以答应我......向我保证,在那邪丹师把你炼化之前,你一定要从这里出去,不要让倩儿犯下大错。”

那便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却不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三年后当我为躲避沈家追杀,躲进这里来时,石阶上躺着的是两具相拥的尸骸。

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缩在角落之中,看向牢房中那张空荡荡的床,房间之中,似乎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游荡。

在手指上点燃一簇还能燃烧的花火,任由他熄灭,扑腾飞走,留下一缕白烟,配合上我止不住的咳嗽声,我也算抽上烟了。

我没有想过第一次尝试抽烟,竟是在自己大病无法挽回的时候,更无法想象即便过了一世,这一抹白烟的诞生竟还能再荒谬的逗我一笑,让我好过一些。

我无法选择我的生,更无法选择我的死,我被推进这个房间,一同进来的还有我阴魂不散的思绪。

我会嘲讽自己以前太傻,可我真的认为有些时候,人就是无法选择。即便再让我检讨成百上千遍,我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谁都知道雾水镇的南方是明极宗兽林东边外的后花院,能不能从中分到一杯羹完全看明极宗的人愿不愿意管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地方,所以也只有小家族和散修会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想要往里闯上一闯。

即便到头来是一场空又怎么样呢?谁又能甘愿就这样畏首畏尾地过一辈子?

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要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我不能倒在这里,可现在看来,我也将走上尽头,与熊疑、董锡之流打上照面。

即便逃出了这个房间,逃出了明极宗,那个什么黄祖也不会放过我,明极宗还有多少他的眼线?

这么看来我还不如成全了那俩。

做好人是需要代价的不是吗?

付出了这个代价,我也终将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可我......

不需要改变......

我多想能轻松地这么对自己说,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忘记了怎么表达,忘记了自己的恐惧。

我不知疲惫地思索着,直至七日后的初晨终于到来,牢门在我的意料之外被打开,我对来押送我的人露出了个一个意料之中的笑。

信任,情感,目标,在我眼中,自己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已毫无知觉。

路过河水初融的桥上,我仍感觉到如履薄冰。

一个月前,在前往器峰的路上,我的眼中,只有对自己的迷茫和恐惧,和现在一样,脚下的地面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自己的选择又开始举棋不定,那天下午很灼热,我的脚步近乎是被推着走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有求,我就一定要去必应,更不明白自己找刘瑾昭到底想说清楚什么。

我应该拒绝,可又无法对这份期待轻易放弃。

总之在她的背后,我还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却在她回眸时又收回。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她微微翘起了嘴角,却也不知如何继续言语。

近乎是半推半就,我们还是回到了亭子里坐了下来。

临了,还是她又开了口,“那天的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久的,只是今天早上来术峰找你的时候我出了点意外。”

没有了迟疑,她很自然地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你今天早上来术峰了吗?那你一定是迷路了吧,术峰的路很不好走,我从外门晋升到内门的时候,还是术峰的师兄带我进去的,说起来,我能踩着末尾进入内门真的沾了好多运气——”

“其实那天下午,我并没有因为你那块比翼鸟的玉佩而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诉说我的想法,所以这一次,能否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点时间......”我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怕一会儿再次不知自己所想。

她也明白了我的决意,静静地任我起身,把话说开

“也许那天的提问有些突然,但我还是想再问一次,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子?或者说在你眼中,我希望我是什么样子?

我想无法作出选择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就像誓师大会那一次,我想我做出了我的选择,结果你也知道,很不明所以不是吗?

所以现在,再看看我,和你初次见面时,那个慌慌张张的我没什么不同,对吧?

我很喜欢这种被人信赖的感觉,你并不用对此感到愧疚,把自己一直放在处于我之下的位置,关于那张符纸上所写的东西,我已经从中得到很多了,我并不觉得与你之间的往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看着自己不断比划的双手,我想说的难道就是这样吗?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向最初的那张符纸,那张没有任何保证的符纸,这样就好了吗?我有些语塞,自己的内心之中似乎又丢了答案,任由我们之间,被同类才有的恐惧填满,看着她独自确幸。

“是......是啊,还好......还好我得到了那张符纸,幸好遇到了你,你真的帮了我好多好多,我想找你只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你能知道我的想法就好,那天是我失态了,还好你愿意来找我,话说开了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们以后再联系吧。”

不应该只是这样才对,我尽了可能地抬头,可最后目光还是停留在了她腰间那块单翼鸟的玉佩上,那只鸟正在离开这个圆柱形亭子,非常匆忙,在经过下去的台阶时几欲坠落。

这样不就跟那天没任何区别了吗?

霎时间,我的脑袋又产生了寒冷的错觉,河面闪烁着的粼粼波光似乎又成了记忆中的块状,处于恍惚之中的我无法动弹,只觉得这些碰撞的声音吵闹,快要将我的头撕裂。

我无法处理那么多的信息,自己的双手又在发抖,一切又变得那么触不可及,这双从恐惧懦弱中伸出的双手真的值得去渴求她牵起吗?

搞什么啊?凤云悠!在来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啊!拿出你前几天的那种决心啊!

“师姐!”

余光外的河面又开始流动,时间却仿佛还在像前一刻那样静止,这灼热的日光在我的身边不曾变过,而她腰间的那块玉佩已然停止,留在了亭子所投出的阴影之中,她回眸仰望,正巧对上了低下头的我。

在我眼中,你是什么样子?如那双眼眸所见的那样,是自卑?是仰慕?还是对同类的认同?这该被称作心意相合吗?也许再坚定一点,我们就会被彼此所左右。

所谓的拯救并不是谁都需要,但我无法否认这份错信所带来的希望。

“师姐,像我现在这样还在吞吞吐吐的家伙,真的值得被托付吗?”

处在光影的两侧,我们却始终都没有再更近一步,一时间,唯有亭中的鸟儿还在叽叽喳喳,驻足在了这广袤的笼中。

“到此为止吧,师弟,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吧。”看向器峰那边的洞口,她莞尔一笑。

不知为何,那时我只是驻足留在了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望着她跟赵燕走到了一起,消失在了高瞻等一众器峰弟子的身后。

“去追她啊,兄弟,你为什么只是这样看着?”

面对着高瞻的询问,我一时间也很是语塞,更不知后来我为何会忘却。

可以我现在的情况,我真的非常庆幸,那时她拒绝了我。

所以现在,刘瑾昭,在你见到现在的我之前,我希望你对我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念想了。

就像我许诺的那样,我能独自承受我所面对的一切。

即便无法知晓自己脚下踩过去的寒冷,即便无法知道自己是否在前进,即便无法知道自己是否误入了歧途。

我也会在灵魂的孤岛上一直走下去......一个人一直一直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