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叔修的天命一道,倒是颇为玄妙,估计在这大道中窥探到了什么,还真是应了师傅那句话,以观主为首的几名师叔,遵循出世之心,行出世之事,常安觉得这并未有任何不对,但是强加于师傅身上,怕是不妥。
“你认为青缘为何要和那楚江龙君斗上一场?道远为成道之果,早年下山,遇到妖蛟行人祀,杀之,道远被丧子心痛的楚江龙君打成重伤,要不是遁入剑冢,怕早已身死。青缘得知此事,下山前往大楚,把老龙君的水下行宫砸了个一干二净,你说孰对孰错?”
“梦柯,身为前南皇家遗孤,现在大贞风雨飘摇,你觉得若是放任她此时下山会如何?”
“逸兴、安羽,出生北寒之地,昔年家镇毁于蛮妖入侵,现在北峪关妖族蛰伏已久,乱象渐生,你说他们会不会下山杀妖,以报灭门之仇?”
“至于你,无窍,你心中所疑惑的,答案不在青浊,也在山下。”白玉京说到这儿,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等你师傅魂伤恢复,修为突破,贫道自然不会拦着他。”
突然关人禁闭,本就有点不同寻常,如果真那么担心自己师弟,那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不让其出山就是,又何必让师傅游荡人间几百年,带回来这一水儿的徒弟,这里边好像也颇有深意。思索了一番,语气平淡:
“世间道法千万,几位师叔以出世心修这避世果,无错;家师游走红尘,以入世身炼出世心,无错;梦柯师姐等人,随师傅入了道途,来日就算再困于人世,也无对错。”
“这世间,从来都没有那么多错与对。”
“观主从天命中得了什么,弟子无知也不知,我自是认为,有人清净无为,就有人执着多欲,众生妙门,有的人求三业清净,六根解脱,却诸般枷锁困于身,有的求利而不害,为而不争,却在红尘越陷越深,师叔怎么就可得知,入了红尘烟火,沾染因果是非,就一定是坏事呢?”
听完少年徐徐道来,白玉京心下沉默,震荡之余,也不得不说,还未入修行,便对道的见解深入浅出,已然身具道心。
本想着让少年循序渐进,只传授《炼精十要》,等其吃透领悟,便由几个师弟从旁教导,想到这,便轻敲石桌三下。
有鹤负书,自云海升腾,盘桓在青石山亭之上,老者随手一招,几卷灰白古朴的道书落在了桌上,不去评价少年此前所说诸般道理,只是语气平淡的指了指桌上书籍:
“你尚未入道,这三卷,皆是本门修行之法,具体如何,你可先修那《炼精十要》,百日周天,炼精入道,另外两本,可作为参考,入了炼精,可钻研《术法概略》部分简单的法术,等你成了朝元、乃至化了七魄,便可观《神通要诀》一书,修行中有疑问之处,可问贫道,也可问你其他几名师叔。”
“谢观主。”朝着白玉京掐诀躬身,常安随后拿起石桌上这几卷道书,揣进怀中。
“玉锁天与你魂灵发生融合,封禁效果略受影响,但是无妨,反而你这身魂更加紧密,贫道猜想,估计等你入了炼精,便可修补,关于你眉间道痕,贫道也不知具体原因,一切等你入道再说。”
这老道不简单啊,总感觉隐瞒了很多真相,总是答非所问,看似给予了答案,却总是没说到重点,他透露的意思常安也听明白了,师姐等人,包括自己,不仅会下山,而且下山的日子就在这几年。
这修天命一道,怎么感觉像是算命的,一会不是大贞国将乱,就是蛮妖要入侵,不过想要证实老道所说,也只能等到下山之后,自己走上一趟了,而且前前后后,老道似乎在暗示自己些什么。
师兄师姐们将来可能有性命之祸,但是他不想自家师弟入劫,想让我到时候出手帮上一把?对我如此有信心?常安觉得老道恐怕隐瞒的东西还不少。
想到这儿,又看了看怀里的道书,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等修为足够,自己去寻找真相便可,常安倒是对观中那天命造化一道有些眼馋,不过看老者意思,估计暂时是不要想了,自己目前能不能入道都还不一定,入了道,修为进展快慢也是问题,常安不再纠结,拜别了白玉京。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吗?”白玉京身在亭中,复而浑浊的老眼望着下山回观的少年,喃喃自语。身影如璃,在万丈霞光中消融不见。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但是常安却毫无睡意。
房内烛火通明,虽说他目力通神,但是目前的他,自身神魂也经不起彻夜黑灯瞎火的一目十行,还是老老实实找四师姐要了烛火,就着微光研读眼前的《炼精十要》,跟随书中要义,调动身体窍穴,三才涌动出阵阵青色洪流,冲刷着所谓的经络要害,偶遇不懂之处,或翻阅前文相呼印证,或调转灵光加诸其身。
一夜间,世间所求入道长生之景,在常安眼前如画卷般徐徐展开,炼精成!
我难道真是那修道天才,常安放下手中道书,脸上不禁露出笑容,眼神望向堆放在一旁的其它书册,跃跃欲试,其中一卷《术法概略》介绍了常见的术法,还有一卷《神通要诀》收录了青浊至今收藏的众多妙法神通。
“还是先学简单的吧!”
烛中青衣少年低头自语,盘坐在凉席上,翻开《术法概略》。
居行静气,服精思游,刚炼化的一股精气,瞬间贯彻全身。
常安集中意念,抱守身魂,目无所见,身无所闻,心无所知,聚精于足下。
道术——乘跷!
一曰龙跷,二曰虎跷,三曰鹿卢跷,常人服符,思方一瞬,可行千里,也可借之外物,或以枣心木、或以牛革结环剑引动道机,或化心中之气为蛇龙牛属,交罡而乘之。
常人修行此法,需戒荤腥,短之一年,可乘虎跷,再加之服用精符,可修至三龙跷,一夕行万而二千里。
常安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沉浸在书中道法之中,渐入佳境,并无服符,但精思相较寻常人差别有如天地。
一般来说,百日周天入炼精,常人入门修行第一个法术,不管是常见的抱守之法,还是符箓一道,不知道多少人连门槛都摸不着,虽入仙途,却一辈子也体验不到神通术法之奥妙的不在少数。
常安只感觉此时三魂牵动着周身五行之精,交感天地,此时已至深夜,距离常安所居之地最近的秦逸兴,感受到隔壁院子传来的气息动静,心中震荡不已,昨日见之少年,除了那周身通仙气息,并未感觉到任何修为,如若少年真是一日入道,简直就是破人道心。
叹了口气,心中苦涩,这就是三才妙境,他终于体会到师傅昨日那句,就是修那仙法都可,是什么意思了,秦逸兴深深叹了一口气。
天外有气名为太清,太清中有常人目不可见之罡,刮人心魂,不可碰之。
常安这时就像是个蓄水池,不仅缓缓地吸收着天气之气,以供修行这三跷之法,不知不觉中,竟引动天上一缕罡风,加之于身,只感觉身灵一清,牵动心中谨慎不多的五行炼精,房间内本还坐在床榻之间的常安,瞬间出现在房门前,堪堪停住。
我果然是天才,常安嘴角含笑,晃着小脑袋,嘴里哼着歌,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转身躺在床上,随手一点,燃着的烛火瞬间熄灭,夜深人静,明天再好好找个地方试试这三跷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