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夏悠然取下额头贴着的聚神符,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捻灭床头熏人的凝神香。
虽然感觉脑子还像浆糊一般在脑壳里晃荡,她还是顶着天旋地转,挣扎起床朝楼下走去。
张山就坐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听见声响,回头便见到夏悠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凝神聚气的灵药”,张山递出手中的杯子,“你要来一口不?”
夏悠然懵懵地敲了敲脑袋,咕嘟咕嘟将药一口气都喝完了,打了个嗝,抱怨到:“好难喝啊。”
这灵药一股死蟑螂的味道,实难下咽,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一喝下,那味道便直冲天灵,夏悠然打了个激灵,在脑壳外面坐过山车的意识终于归位了。
“朱雀为什么突然醒过来袭击我啊?”夏悠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将目光凝聚到张山眼前,两人四目相对,“你不是说它被封印着么?”
“封印太旧了”,张山躲开夏悠然的目光,端详着杯子上的痕迹,语速缓慢了许多,“又或者是它感受到了陨落的危险。”
“因为我?”
“嗯。”
“所以你要我帮你把朱雀灭了?”
“嗯。”
张山没有掩饰,连续肯定了两次。
一旁的夏悠然已经跃跃欲试了,“我要怎么做?”
“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先好好修炼。”
张山又开始不耐烦了。
“人当真能修炼成仙?”夏悠然基本摸透了张山的性子,及时转移话题。
“成仙路有5条,天仙飞升,长生不老;地仙坐化,寿同天地;人仙渡劫,困斗三尸;神仙化境,逍遥无形;鬼仙顿悟,以灵载道。”
夏悠然听得云里雾里,不甚理解。
张山看着夏悠然的眼睛,接着说:“你这双通天眼修炼到极致便能看清楚成仙的道路。”
夏悠然揉了揉眼睛,与张山对视,拉回话题问道:“那你要我助你成仙咯?”
张山只是摇摇头,又不再回话。
半晌,只说出一句:“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小命吧。”
“我可操心着呢”,夏悠然起身凑到张山眼前,一字一顿地说:“掌握主动才是决胜的关键,我们也应该行动起来追杀安吉洛主教一行。”
她对这些前同伴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张山勉强睁开了眼,伸了个懒腰,一边打哈欠一边说:“你有计划我也可以听你的。”
“当真?”
“当真。”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夏悠然一拍桌子,拉着张山就要起身出门。
在这般危险境地中还有能力布局,感受着这个女人手心的温度,张山心中却在发冷。
晚上九点钟。
天下过了暴雨,闷热的天气一扫而空,带来难得的一丝清新。
城西教堂因为所谓的食物中毒事件,已经不对外开放了。
夏悠然和张山再次打开侧门,径直走进了里面。
减少了人气,教堂里便已住进了几只小鸟,见到人进来,就在黑暗中扑腾着翅膀乱飞,叽叽喳喳地恐吓擅自闯入的两人。
夏悠然领着张山穿过小院,刚一打开房门,一只麻雀抢先飞了进去,结果却找不着路出来,只能扇着翅膀在窗口玻璃上扑腾乱飞。
张山轻轻打个响指,运灵力将窗户推开,让小鸟飞了出去。
夏悠然的房间很简单,床铺书桌都收拾得十分整齐,却总感觉缺少什么。
“你布置得好像客房啊。”
张山说出了缺失的东西,那是生活的气息。
房间里一切都是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几乎没有夏悠然的私人物品,像是旅店里特意布置的客房。
“这里规矩很严的,从小我们就被要求整洁自律。”
夏悠然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行李箱,打开衣柜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回应。
张山大大咧咧地坐到床上,转过身问:“你在这里住了16年,就没有一点留念?”
“留念什么”,夏悠然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张山,好像他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就像在一个无聊剧本里出演了一个配角而已。”
夏悠然利索地收拾好了衣物,推着箱子出了房间。
“你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来收拾衣服?”
张山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随手接过了行李箱。
夏悠然正要回话,突然脸色一阵煞白,咬牙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张山赶忙唤起金丹,为她护体。
整整10分钟,夏悠然才起身,淡定地抹掉嘴角的血迹,擦了擦头上的汗,又吹了吹湿透了的衣服,皱起了眉头,问:“是我体内的痋术开始作祟了吗?”
“是”,张山凝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可以保住你的命,但是缓解不了你的疼痛。”
“能保命就够了,我不在意疼痛。”
夏悠然笑嘻嘻地反过来宽慰张山,带着他拐进了礼拜大堂。
大堂里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被损坏的座椅也已经替换了,在窗帘的遮挡下,一缕月光硬是挤了进来,照在主持台后面的耶稣雕塑上,照得雕塑的脸庞阴晴不定。
除了主位的耶稣雕塑,大堂里还一左一右立着两座天使雕塑。
夏悠然两只手自然垂着,仰头看了看耶稣雕塑,便来到右边的天使雕塑脚下。她撇了张山一眼,接着一个助跑跳高,从主持台右边的天使雕塑的手上取下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除了标注着一个地址,还写着一句话“为了你,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话很老土,且经由无数的烂俗剧本随意编排,已经榨尽了这句话里蕴含的最后一点浪漫。
好在,与轻飘飘的台词不同,这是由一只手握着笔写成的,纸条上深深的笔痕,如同是刻在心中的承诺,又像一句墓碑上的誓言。
还来不及遮掩,张山就凑了上来。
夏悠然撇开目光中露出一丝慌乱,紧接着瞳孔又恢复了正常,甚至主动将纸条展示给张山看。
“洋和尚身边有你的探子?”张山颇为惊讶地打量着夏悠然。
“嗯”,夏悠然与张山对视着,轻飘飘地回应。
“是一起私定终身的伴侣?”
“只是一个被我完全欺骗了的傻瓜”,夏悠然说完便把纸条塞进自己嘴里,慢慢嚼咽下肚,好似在品尝难得的美味。
“你大可不必把脏兮兮的纸吃掉。”
“我习惯留下一个记忆的锚点,这样才方便回想因我而死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