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义的狠话喊出口,对方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压根听不懂,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反倒似乎更快三分。
“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啊...”
白瑾叹息一声闭上双目,左腿上前半步,沉腰立马。右手按在刀柄之上,如渊渟岳峙,一时间竟颇有几分气势。
再撑片刻就好...不管怎么说都要替那小鬼争取些时间啊...
忍者不管不顾,眨眼间冲到跟前,白瑾猛地睁眼,眼中似有精芒闪过,手中四尺燕横刀如电般抽出。
“唰!”
寒光一闪,长刀扑空,甚至没能碰到对方半寸衣角。
忍者的身躯柔弱无骨,只一个侧身便躲开了他外强中干的一击,随意地打量了白瑾一眼,见其眼眶发青双唇泛白,竟是片刻没有停留的朝那男孩直直冲去。
男孩脚下的草鞋不知何时起早已跑丢了一只,却是根本顾不得疼痛,死死咬着牙关拼命地向前奔跑着。
他双眼通红,片刻不敢停留。
可无论怎样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耳边已经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如同擂鼓般一下下击打在自己心口。
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体力耗尽,男孩终于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他绝望的回过头去,视野中只剩下一道黑影,明明身材短小滑稽,此刻却恍若神兵天降一般。
那黑影手中的短刀闪着银光,正呼啸着向自己劈来。
“呜哇~啊!!!”
男孩大脑一片空白,终于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响彻在无人的旷野中,凄厉无比,只是除了在场三人之外,再无人能够听到。
噗!
爹爹!娘亲!好可怕...
下...下雨了吗?
不对...雨水应该是凉的...
想象中的痛楚没有到来,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滴洒在自己脸上。
男孩鼓起勇气睁开眼,恐怖的黑影仍旧悬停在空中,只是双眼圆瞪,眼中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持刀的手臂没能如愿挥下,因为已经彻底与身体分离开来,大量的血水如雨般从其空荡荡的肩膀与断臂之间肆意飘洒,正不住的滴落在男孩脸上,身上。
“我说过的,这一刀下去,你可能会死啊。”
大叔的声音自黑影身后传出。
“咚”地一声,手臂落地。
空中的身影脖颈处微微颤动,似乎是挣扎着想要转过头去,双腿交错摆动间,渔娃儿这才看清,并不是“大狗”会飞,而是被身后的大叔掐住了脖子,整个人被拎在半空。
大叔右手的长刀犹自滴血,左手单臂举着一人,当真似提着一只牲畜一般,看上去毫不费力。
“老老实实跟我打假拳不好吗?偏要对小孩子下手...”
白瑾此刻面色红润,气息平稳,哪里还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他随手一丢,刀尖轻挑,忍者脸上的面罩随风飞舞。
露出真容的矮小汉子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长刀刀刃已稳稳架在其脖子处。
歪头看着地上其貌不扬的男子,瞥见其右肩处血流如注。他慢悠悠打怀中掏出一支瓷瓶,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此乃上好的金疮药,说出昨夜与你碰头之人,我便饶你性命。”
“喂,你地,听得懂吧?小八嘎?”
不论对方潜入燕国意欲何为,若是连语音都不通,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正想着,瘫倒在地的忍者突然咧嘴一笑,只见其腮帮鼓起,牙关用力一咬!
白瑾心想糟糕,想要阻止却已是不及,两缕黑血自那人口中溢出,接着脖子一歪,就此没了气息。
“呸!还他妈是个硬骨头!”
居然在牙齿里藏了毒?白瑾啐了一口,不免有些懊恼,刚刚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男孩仍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白瑾刚要安慰,便听他怯生生道:
“大叔...你的胸口...”
“你说这个?小小忍者,怎么伤得了我,大叔我演给他看的而已啦、”
白瑾莞尔一笑,用衣襟护住手指,一把将苦无拔掉,那本应刺入身体的尖刺上,分明半点鲜血也无。
“刀...刀枪不入...大叔,你果然是神仙!”
白瑾喉结微动,将到了嘴边的鲜血咽回去。随后蹲下身来,摸了摸男孩的头,不免有些感慨。
这小鬼的神经真是有够大条的...
“嘘...是法相金身!
还记得我们先前怎么约定的吗?神仙的事,不可以随便跟其他人讲的哦。”
男孩再次重重点头,白瑾拍了拍他的肩膀,朝河边努了努嘴,男孩心领神会,立马乖巧的跑河边冲洗身上的血迹。
待到男孩走开,白瑾伸手捡起忍者遗落的短刀,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手中寒芒一闪。
轱辘辘...
人头滚落。
“此刀便是胁差?长一尺八寸,属实是短了些...不过尚算锋利。
早听闻东瀛人多奸诈,为免突然诈尸伤人,还是斩了吧。
你说呢?”
白瑾将刚刚到手的短刀入鞘,别在腰中,接着开始搜刮其身上有无其他战利品。貌似自言自语道。
这厮先前人在水中,想来也不会携带什么贵重物品,白瑾一番上下其手之后,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
暗骂一声晦气,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居然开始扒起忍者的衣物来。
待到眼前的无头身躯赤条条呈在自己眼前,白瑾撇了撇嘴,面露不屑,“若非小爷眼力超群,差点以为你是男扮女装...”
说罢将其翻了个身,顿时目光一凝。
尸体背部赫然刻有一只巨兽刺青,墨黑之线勾勒出八只狰狞巨首蜿蜒于肌肤之上,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蛇身盘绕,鳞片细密,獠牙锋利,尽显凶猛之态。
关键是每首之眼,明亮如星,竟似在盯着自己一般!
“这是...八岐?”
想到了传说中的东瀛神兽,白瑾喃喃自语,暗自将其牢牢记下。
此等刺青绝非凡物,实乃白瑾生平仅见,说不定便代表了东瀛某个势力。
四周依旧一片寂静,只有小孩子在河边扬起水花的哗啦声。
白瑾混若不觉,自顾自道:
“我知道你听得见,也很快会知道你的名字。
总之今日之事,我白瑾记下了。”
“唉...”
明明四下无人,却有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
“少爷所穿之内甲,非上品高手不可破,而老朽只负责保少爷周全,还望见谅。”
白瑾点点头,眯眼道:“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但是...
这不妨碍我不爽!
喂!小鬼!洗好了没有?我们走!”
那声音没有再回答。
白瑾用地上的衣物将尸体盖起,拾起头颅,来到河边架起小鬼扬长而去。
只是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那随风摇摆的头颅始终双目圆睁,此刻连耳廓都轻微的动了一下。
-------------------------------------
一处隐蔽的山洞之中,山壁之上悬浮有一面水镜,镜中所映照的画面剧烈晃动,赫然是白瑾手上人头眼中的画面。
一名灰发老者负手面对水镜,他眼神阴翳,若有所思。在他身后,五名忍者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后发先至,一刀断臂,身法、力道都属上乘。
那一镖虽未见血,却仍造成了轻微的内伤,看来并无真气护体...
若非怕那孩子血溅当场,似乎并未准备出手,遮遮掩掩...他在顾忌什么?”
“只不过至多六品修为,我还以为多大的本事...”
老者望着水镜喃喃自语,说罢袖袍一挥,水镜一阵荡漾,化作普通水流沿石壁流淌下来。他转过身去,开口问道:
“护卫情况如何?”
“回上人,三处暗哨,已摸清其中两处,七品以上鸦将根本难以近身,悉数阵亡,损失惨重...”跪伏在地的为首男子回道。
老者捻着胡须冷哼一声,“无用之辈,无需再提!
看样子,他似乎是知道自己身旁有暗卫在的...倒是有点意思。
也是,若其父当真只是一地方豪绅,又怎会引起那位的注意?
联络‘十一’,准备行动。”
老者的身躯如烟般逐渐消散,似乎刚刚存在于此的只是一缕虚影。他的声音仍旧断断续续的传出:
“对了,活的白瑾,才能作为谈判的资本,若是不小心弄死了,便不必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