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莫辞隔江相望,便是春水楼所在。
台上有姑娘们扭动腰肢,浅吟低唱。
白瑾大马金刀坐在角落,粗略一看,外乡人着实不少。
稍一打听,不仅仅是来商会凑热闹的群众,还掺杂着打南边来的一伙镖局人马,今夜在小镇落脚。
白大少嗑着瓜子,瞧着一众庸脂俗粉索然无味,抬起手来轻轻一招,一名龟公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谄媚着笑问道:
“白少有何吩咐?”
“换一批。”
“得嘞!”
唱到一半的戏被迫中止,台上的姑娘们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立马便有几位头牌姑娘顶替上来。
哪怕此刻尚未到她们出场的时间,姑娘们仍是没有丝毫怨言,争先恐后地凑了上来,似乎生怕晚一步便被别人抢了先去。
原因也简单,谁叫台下的那人,他姓白呢?
白家的白。
听说白家大少今日难得开了窍,到这风月场所来寻快活,若是能入了他的眼,虽不敢说从此飞黄腾达,最起码在这春水楼内,谁人不要顾忌自己三分?
后台中还有几位姑娘正在暗自神伤,气得跳脚。只恨自己今日有些懈怠了,未能先一步妆扮妥当。
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台下的白大少看了看新上来的姑娘们,却是再次狠狠皱眉。目光不善的瞧向一旁的龟公。
“你,对,你过来。
就拿这个考验本少爷?”
“呃...白少息怒,您不常来此,有所不知,这几位...
已经是本店的头牌了呀!”
“当我没见过本地的姑娘吗?不是说有什么东瀛来的大美人,为何不叫上来?
莫不是瞧不起我白瑾?”
“啊这...东瀛来的雪子姑娘,的确在小店歇脚...只是人家终归是商会的人,与咱们呀是合作关系...”
看着白瑾一张脸越来越黑,他赶忙改口:“不过白少莫急,小的这便去催!”
龟公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赶忙飞一般的跑去后院。
白瑾自然是知道规矩的,只是他已经派阿吉去将自己的推断速速报予卫元诚,不出意外,此地稍后便会被巡防司重重包围了。
自己是来打前站的。
万一待会真的起了冲突,难免要伤及无辜,所以人自然越少越好。
贸然清场的话,又担心打草惊蛇。他便故意在此无理取闹,希望能让看客们自行散去。
只可惜事与愿违,姑娘们此刻一个个眼眶痛红,我见犹怜,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反倒激得台下看客们拍手叫绝,热度空前。
“伤脑筋啊...”白瑾无奈摇头。
正在头疼的白大少,浑然没有注意到二楼栏杆处有一女子,正作男装打扮,恶狠狠的盯着他。
“呸!哪来的土豹子,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此时门口处恰有争执声传来,白瑾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原来是两名说书人,打东边一路游历至此,此刻正被门童拦在门外。
“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喂!那个谁,小爷我要听故事,速速放行!”
.............................
片刻后,姑娘们无奈退场,一名白发老人牵着小童走上台来。
果然有大把客人口中喊着晦气,怒而离去。
整个一楼顿时清净了不少,白瑾却发现有一批人始终不为所动。
他们一个个看似寻常,实则外松内紧,神情紧绷,正是先前打听到的那伙镖局人马。
暂不知其目的为何,白瑾却也无心多管,只是暗中留了个心眼。
台上的老者已经清了清嗓子,用一把略显沧桑的声音娓娓道来:
“话说当今世上,武道谁为尊?”
一个清脆的声音赶忙回道:“还用问嘛,当然是听风阁陆渊大宗师!”
老者笑了笑,望向台下众人:
“哦?诸位以为然否?”
“那是自然!”
“陆渊大宗师,谁人不晓!”
陆渊之名响彻秦陆,被奉为大燕武神,以一人之力,压得其余五国闻风丧胆,是多少少年郎心弛神往的精神寄托,是以此刻台下众人纷纷附和。
老者捋须微笑,继续道:
“世人练武,以筋、骨、皮、口、眼、鼻分一到六品。
待到聚气成漩,贯通丹田气海,便算踏入上三品,在江湖上已能称得上一声‘高手’。
而世上总不乏天才!
他们引天地元气为己用,谈笑间可于虚空行走,挥手间可令山河破碎。
是为先天!
而陆宗师更是天才中的天才!传说一身修为,已经超越先天境,到达了另一个层次!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陆老之威,已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想象。”
老人讲的虽是烂大街的旧故事,却胜在语气慷慨激昂,铿锵有力,此刻微微停顿,台下已有掌声响起。
不少人朝台上扔来打赏钱。那孩童一边捡钱,一边摇头晃脑,开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陆宗师年轻时,杀得各国闻风丧胆!无人敢越燕境一步!
后来高奴国铸造的“拒鹿”重弩,便是因陆老而命名!本意拒陆!
据说需数十人方能拉动,威力之大可令先天高手饮恨!”
“不错!
只可惜,英雄迟暮,终归是难抵岁月如刀...
陆老已于五日前,驾鹤西去了...”
“咔嚓”
白瑾神色一冷,已是不小心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
城西民宅内。
渔娃儿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摇头。
“不认得不认得,我不认得你!”
石坤的右手摸上男孩的头,依旧笑得慈眉善目。
“好孩子,认得也好,不认得也罢。但是绝不可以撒谎。”
“因为撒谎的孩子,会受到惩罚!”
渔娃儿的目光无助地瞧向自己父亲,似是想要求助。
年迈的父亲哪怕后心处仍被门外之人用刀抵着,仍是眼眶通红的朝自己儿子微微摇了摇头。
渔娃儿见到自己父亲这般模样,却是终于被惹怒了一般,撅起嘴巴,大声喊道:
“坏人!我认得你!”
石坤双眼一眯,按在男孩头上的手稍稍加大了力道。
“哦?那你说说看,我是谁?”
“就是你欺负我爹爹!
你...你每天带着人来吃白瓜,从来没有付过钱!!!”
石坤:“???”
“你还说我娘什么风什么存...大坏人!”
“哈哈哈哈哈哈!”
石坤的右手离开男孩头顶,他站起身来,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
他拿起老黄的手,接着自怀中取出一袋碎银,啪的一声拍在老黄手中。
“小娃娃,叔叔我今日本就是来送瓜钱的,以后可不许再说我欺负你爹!
呐,老黄,这些银子可够?”
“够了!够了!
大人...大人慢走啊大人!”
石坤已经转身出了屋子,老黄带着哭腔的声音仍旧穿过破旧的木门传出。
他脚底生风,片刻不停向前疾行,两名属下不明所以,连忙跟上。
瞥见自家大人咬牙切齿,似在极力忍耐心中怒火,属下开口询问道:
“大人,就这么算了?”
“闭嘴!”
“是圈套,屋内有人。”
石坤的声音极低,几不可闻。
“姓白的...走着瞧,看你活不活得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