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提线木偶(1 / 1)

龙屏关上,风声依旧呼啸,守军将士们的心也如那风中枝叶一般忐忑不定。

只因守将查虎今日心情又是格外糟糕。

例行巡视中,不少人因先迈左脚等蹩脚的理由被奚落一通,导致上下将士们噤若寒蝉,无人敢触其霉头。

一时间,气氛竟比前些日子守军被杀之时还要紧张三分。

不少心思活泛之人,隐隐猜到了原因,想必是与那即将上任的新任校尉有关...

查虎此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东瀛贼众之事暂且已有进展,本是好事一桩,谁知新的麻烦又找上门来。

昨天夜里,自己感应到远处山头内传来剧烈的元气波动,便动身前去查探,谁知行至半路,便看到三道惊天剑气劈开了山峰!

查虎惊得魂飞魄散的同时,也隐隐窥见到山洞里面的情形...

结合后来的种种传闻,大致也可将事情拼凑个七七八八。

“这白家二世祖分明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那一剑若是斩出,以我八品境的修为,怕是万万接不下的!

白家如此鬼鬼祟祟,恐怕所谋非小啊…好死不死,连边军也想插上一脚?”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刚刚与巡防司众人惜惜作别,此刻正骑着白马,疾驰于官道之上。

明明前一刻还在与人谈笑风生,互相吹捧的白瑾,此刻却是眉头紧锁,分明没有半分升官发财的喜悦。

老黄一家不见了!

“那日我与诸葛老先生在瓜农家苦等多时,始终不见有人前来!

后来诸葛老哥察觉到玉牌有异,便匆匆离去,我亦赶忙召集众人,前往山中寻你...”

刚刚自己问起,卫大人这般解释道。

阿吉与诸葛明先后死去。

老黄一家是情急之下跑路,还是也遭了难呢?

白瑾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法掌握关键。

石坤刚好告病在家。白瑾隐隐暗示了卫元诚内鬼之事,便匆匆离去,准备等自己从龙屏关回来再好生调查。

意外偷听得部分秘辛的白瑾一路愁眉不展,正如老爹所说,褚风吟此举,居心叵测。

哪怕北军不受他镇南将军直属,自己一朝入得军伍,便不再是寻常官身,再想脱离,恐难上加难。

周家动土,不知要埋下什么东西,似乎也与自己有关...

这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攥的自己透不过气。

自己隐忍多年,一朝爆发,挣脱了妖女手中的丝线,便沾沾自喜。

结果一觉醒来,焉知不是处于一张更大的蛛网之上?

难不成当真只能继续做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吗?

总要想些什么法子才行。眼下最近的,不如先从那呆呆傻傻的姑娘身上入手…

咦?

好大的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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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五里处,参天古树下方,正在值守的一众镖师们围成一圈,时刻戒备着各方动向。

说来也怪,分明是酷暑时分,烈日当头,方圆几里之内却无丝毫暖意。众镖师或披裘,或维帽,喘息间雾气清晰可见,路过之人无不啧啧称奇。

巨树伞盖之下,有男子头戴斗笠,手捧书籍,端坐于一架马车之上。

翻书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周围传来阵阵倒地声,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戒备森严的一干人等,此刻已再无一人站立。

强烈的威压如有实质般从后方迅速蔓延过来,震得枝叶哗哗作响,地面上土石飞扬。

百多米外,一邋遢男子,身着破布烂衫,披头散发,满面胡茬,正提着酒壶,缓缓走来。

天空之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割裂感,一面依旧晴空万里,另一面已是乌云密布。

云层之中,有电蛇游走舞动,霎时间雷音滚滚,狂风呼啸。

倾盆大雨随着醉汉的脚步向前推进,如张口欲嗜的野兽,却无论如何无法触及那树下的一片晴空。

斗笠男子此刻早已转过身来,面上如古井不波,与醉汉遥相对峙。

“嗝~啊…”

醉汉蓦的打了个酒嗝,震得周遭雨幕宛如波涛般荡漾开来,炸成无数水滴,水滴于空中汇聚成千百道水剑,破空飞向斗笠男子。

斗笠男子伸手一挥,片片树叶自树冠上自行飞落,于地面上组成一个个晦涩难明的古朴文字。

文字次第亮起,似乎构成了某种肉眼不可见的力场,所有进入树盖范围内的水剑,纷纷如无头苍蝇一般迷失方向,或飞射天空,或两两相撞,竟无一支能靠近目标半分。

“嘿,旁门左道。”

醉汉不屑一笑,又灌了口酒,另一只手对着虚空一招,地面上一名镖师的佩剑自行飞射而出,直直撞入醉汉手中。

那是一只狰狞可怖的手,五指纤长,却偏偏布满了密密麻麻宛如蚯蚓一般的伤疤,很难想象这样的手,是如何握的起剑的。

一剑在手,醉汉双眼瞬间变得无比凌厉,整个人的气势登时为之一变。

此时二人相距百米开外,醉汉脚下一蹬,先前所处之地面炸出一个巨大土坑,整个人飙射而出。

轰隆!

云层中,闷雷之声愈发猛烈,醉汉在空中荡出一片残影,整个人携煌煌天威飞奔而至,青色剑气如虹划破长空,将浓厚的乌云撕开一条裂缝。

弹指间,青色剑气已毫无阻滞的穿入巨树范围。

“咔嚓”

斗笠连同马车瞬间碎裂成无数碎块,飞散各处。剑光激射至巨树跟前,发出剧烈刺耳的摩擦声,却再难存进。

剑光消散,醉汉手中的寻常铁剑此刻距离对方的眉心不过一指之遥,没有再继续向前。

只因醉汉的脖颈处,此刻也正悬着一枚斗笠碎片,缓缓旋转着。

有沙沙声逐渐响起,巨树周围的方寸之地不再是一片净土。

雨,终于落了下来。

从涓涓水滴,到大雨倾盆。

斗笠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一抹鲜血自嘴角缓缓溢出,面色苍白。

“有龙吟在手,分明可以压制你的旧伤,为何要借予一乡野匹夫?”

“强龙不压地头蛇。”

醉汉啐了一声“姓褚的,你还当我是那个八岁稚童?”

“在我眼中,如今的你,空有一身力量,却早已不知自己为何挥剑,拿着巨锤的稚童,便不是稚童了吗?

看来师傅对你的调教,仍有欠缺。”

醉汉闻言掏了掏耳朵。“道貌岸然,真以为我不知,师兄弟中,最希望他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与师尊情同父子,天下皆知。”

醉汉突然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四溢,一口洁白好看的牙齿,与乞丐般的装扮格格不入。

他浑身气势一收,随手将剑丢出,铁剑似有不甘,兀自震颤不已,嗡嗡作响着自空中打了个转,还是自行飞回镖师鞘中。

风停,雨顿。

醉汉与褚风吟擦身而过,天空中眨眼间又是烈日当头,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醉汉自腰间提壶欲饮,却发现入手颇轻,壶内早已空空。

醉汉无奈摇头叹气。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打酒去喽,待你伤愈,再来说教。”

说罢,他振臂一挥,壶中最后一滴酒液飞射向天空。

酒滴去势快极,刺破空气,传来阵阵炸响。

“且邀大师兄同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