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话 蓝莲指路(1 / 1)

方才还热闹的相宇城,如今一片漆黑。「谁?」张牙舞爪的黑烟夹杂婆娑花粉的腥臭味,从白璇余背后向她袭卷而来,那焦热的感受让她相当不适。

她往后一瞧,一片混浊,心想「这是什么味道?」这气味不只刺鼻还刺眼,肯定有问题,便迅速从怀中掏出手绢掩住口鼻。

白璇余气定右脚尖,一边转身一边使用御水术〈蜻蜓点水〉,试图以快速引水、分散攻击的方式打开视野。

刚开始还有效果,周遭的厚实的黑烟被打成薄片,但这黑烟彷彷佛有磁力似的,没多久又如浪潮向她阵阵靠拢,似乎比刚才的炬虫更难缠。

「换一招试试。」她下盘微蹲,运气至双掌掌心,施展二级御水术〈银狼〉。此招为提升力道引水,让水柱如山林间的野狼般朝目标迅速重击,冲得更远。

〈银狼〉一出,眼前十尺、左、右各一尺变得清澈透明,「似乎比刚才的蜻蜓点水更有效!」却见到城中百姓纷纷倒地晕厥或哀嚎。

白璇余相当惊讶,心里急了,想着:「怎么城中央成了这样?不知道五哥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六哥哥到家了没?」

她以银缎带施展〈银狼〉的速度越来越快,没顾得上自己,只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无辜受害。她心想,「虽不知道这黑烟怎么回事,能救一个是一个!」

白璇余的汗珠打在睫毛上,半遮掩她的眼帘。

她看见远方一座寺顶竟能映照月光,想起是前几次跟着她母亲来参拜观世音菩萨的普光寺。

「菩萨庄严的法相和众香环绕有助安抚身心,应该是适合的庇护之地」她心生一计,「喝!」的一声,朝寺的方向连用三次〈银狼〉开出一段路,带着还能勉强行动的几个孩子和老人们走进普光寺休息。

普光寺前院的庭园简约古朴,石砾整齐铺地,树木修剪得宜,视线可穿透留白,观者清心、安定,彷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一行人穿过屋檐下的走廊,进入侧殿坐着。

幸好还有普光寺可以让白璇余等人稍微休息,若她的银色缎带沾满黑渍,无法连结空气中的水气,她的御水术便失灵了。

「你们有什么事吗?」普光寺的小沙弥听见嘈杂声,走出来好奇地问,还呵欠着。

「南无阿弥陀佛。」白璇余恭敬地双手合十,道:「小师父,抱歉,打扰了。因相宇城正蔓延奇怪的黑烟,能不能先让这些居民暂时在这里休息,避开那些黑烟呢?」白璇余微微弯腰询问着。

「奇怪的黑烟?请施主稍作等候,我问问住持。」

「好的。」

「请大家先坐好,调养身体和气息。」白璇余回头和居民说。

城中的人来到普光寺,离开笼罩周身的黑烟,竟有慢慢清醒之奇效。

「阿爹,我头好痛。」

「我好冷。」

头晕、头痛、干呕、打冷颤的都有,有人甚至需要搀扶。大家见状开始不分彼此,有力气的人主动背着没有力气的人,穿得够暖的就把衣服敞开一起披着。

白璇余擦擦脸上的污渍,看着一行人互相照应,有点放心了。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慈悲,请随我来。」住持宏亮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住持将男众女众分别安排挂单,众人终于可以暂时待一宿。

「相宇城怎么变这样了…。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哪里?」一名儿童想起父亲,坐在床上头埋进膝盖里流泪。

「呜,我想回家。」幼小的孩子忍不住放声大哭。

「你们先待在这里乖乖睡一晚,我去找其他大人帮忙,很快就回来。」白璇余试着安抚孩子们,便准备转身出去。

「姐姐别走!」

「姐姐我饿!」孩子们拉着她的衣袖和裙角,灿灿的眼神哀求白璇余不要走。

「嗯…我们来比赛,谁先铺好床准备睡觉,我就带糖葫芦回来给他吃。不铺床的人,没有糖葫芦喔。」

「真的?姐姐没骗我们?」

「谁骗你们谁是小狗。」白璇余笑着。

「好!」孩子们各个都打起精神铺床。

「好!你们真乖,我去买糖葫芦啰!」白璇余轻轻关上门便离去,试图追上前方长廊下的住持。

「阿弥陀佛。请施主放心,各位菩萨用膳的事情,我已备妥热汤面及馒头。恰巧今日寺内试做几份糖葫芦,明日便分享给孩子们。」白璇余距离住持还有十步之遥,住持便转身回应了。

「谢谢您!」白璇余相当感激。

住持望向她,语带保留说,「这里有妳母亲托我交给妳的蓝莲丁黄膏和月运石,妳会用得到。还有,记得把握良机,当放则放。」便缓缓离去。

「是。」白璇余双手接过蓝莲丁黄膏和月运石,向住持鞠躬,直至住持远去。

「要握,还是要放?先握…再放?不管了,就先握再放吧。」白璇余心里默默决定了,收好了蓝莲丁黄膏和月运石,却被转角的微光吸引。

「这就是蓝莲花啊,好美啊,怎么刚才进来都没发现它。」一朵蓝莲花在池塘角落正盛开迎着月光,莲叶旁水波粼粼,似等待故人归来。

普光寺内清澈透明的池水与庭园,彷佛与世隔绝。

「让我『把握良机』闻一闻。」现学现卖还真快。

白璇余好奇地靠近池塘,却不小心钝步摔了进去,左手臂陷入泥沼和水烛丛里,无法用双手施展御水术,想要求救,却眼睛、鼻子、嘴巴皆是池水,这莲花池比眼见得还要更深。

「救、噗,救、命,救救我。」白璇余喊了半天,没有人响应,用双脚踢着池水,希望有人听见。

「蓝、蓝莲丁黄膏呢?只要涂抹在鼻尖,我就能延长在水里的时间,好挣脱泥沼。」她越是努力翻找,越是奋力挣扎,越把莲花底部的泥泞和得更稀,一片混浊,更难找了。

泥水让白璇余睁不开眼,她侧卧在泥里又无法离开水面换气。

她试了一会儿,渐渐地…她干脆放弃。小时候那些在白府和大家玩乐的日子以及在霁云山上课的情景一一浮现眼前。

「妈妈…爸爸…师父…哥哥…。」

一场意外,不足一刻,白璇余指尖松开,动也不动,莲花池的水面恢复平静,再也不见任何涟漪。

「就这样?」

一个修长的身影倒映在莲花池面,一身黑衣的男子睥睨着白璇余踢出涟漪的位置,翻了个白眼。

「师父还说她是能力最强的师姐,哼,干脆再让她泡一下,也许待会儿她就自己上来了。」男子蹲坐在屋檐上,叼着溪边常见的甜根子草,语气轻蔑。

「三…二…一…。到底要不要去救她?救?还是不救?呃,好啦,走吧,算了,早点接她回去,不然师父又一顿骂。」

男子喃喃自语后,升起一阵旋风将白璇余从池中升起,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哎唷,还真是个泥『娃娃』!哈哈。」

白璇余在霁云山学子之间有「娃娃」的绰号,虽然出水的瞬间有一部分泥巴被冲掉,头发、脸上和身体还是沾到一搓搓的泥。

「霁云山的人,哪有那么快就死的!」男子接住白璇余,发现没了气息,有点紧张,蹲着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泥,把她放下,再施术让她把吞下去的泥水都逼出来。

「怎么没用?」男子试了一次,白璇余毫无反应。

「我再试一次。」男子急了,跪在白璇余身旁,拉近距离施术。「噗!」白璇余喷他满脸的泥水。

「哈哈哈!哈哈哈!谁叫你笑我是泥娃娃!」

「师姐都听见啦?」男子一抹脸上的泥说着。

「嗯嗯!好意思叫我师姐呢!」白璇余眨眨眼假笑着,握着拳头,准备好好「教育」她师弟杜雨嵩。

原来,白璇余一拿到蓝莲丁黄膏就抹在鼻子下。后来不挣扎是因为看见莲花池下有个小漩涡和水流,推测这莲花池与外面的水源相连,试着扯动水烛和泥巴试看水流方向。哪知道越扯越看不清,就静下来,好好的不要动,让泥水沉淀静止。接着又看到屋檐上有黑色的身影,便不动声色,配合着,看这人要做什么。

而霁云山为防止同门相残,只要单手用食指和中指交错,比出阻挡手势,就可以挡住同门术法,所以杜雨嵩施术没用。

「妳,妳别打我,若不是我把妳拉上来,妳有办法自己离开莲花池吗?」杜雨嵩说。

「哪!」只见白璇余用单手使出银色缎带钩住庭院的树干,用力一拉,整个人便往前跃起,比旁边的长廊还高。

杜雨嵩无话可说。

白璇余向前走了几步,说「还是谢谢你帮我把脸上的泥抹掉啊!走吧!你来得正好,我们得去救人!」

「师父只叫我带妳回去!」杜雨嵩生涩地说。

「那先跟我去救人。」

「不去。外面又黑又臭的,不去。」杜雨嵩不屑地转身坐在莲花池畔。

白璇余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了。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杜雨嵩嘴上说不去,还是蹦蹦跳跳跟着白璇余向前行,心想,那我就再看看妳怎么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