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动。”
醒来时,夏悠然被一只冰凉的手遮住了眼睛,然后慢慢提起,让她适应亮光。
“我躺了多久?”
“晕倒了3个小时,其中在床上躺了2个小时。”
男人收回了手,拿起腿上的书接着翻阅。
“那具活尸其实是找你的”,刚刚清醒,夏悠然眯着刺痛的眼睛,挣扎着抬头看了看已经恢复完好的手臂,这才安心闭眼躺好,“那是教会派来确认你身份的。”
耳边只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
男人不做回答,也就让夏悠然不能借机讨要好处。
她倒也没有再纠缠,接着又问:“活尸身上的光团是什么呀?”
“圣公会的圣甲虫。”
“圣公会是什么?”
“教会的一个组织”,男人仔细打量了夏悠然好几眼,“组织里几乎包含了教会全体修仙者。”
“我只是一只被祭献的羔羊,不懂得这样的常识也是正常。”
夏悠然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不用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了男人的心思。
她继续发问,“你身体里的那只火鸟又是什么?”
“朱雀。”
男人居然还有耐心作出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使用朱雀的力量呢?”
男人没有再回答了。
而夏悠然非要问个不停:“你身上趴着的小鬼是为了压制朱雀吗?”
他不耐烦了,合上书本,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男人又顿住脚步,回头说:“外观灵力,内窥元神,这是你这双眼睛的功能,之前你受应激性刺激,丧失了你的天赋,现在恢复了,好好使用你的‘通天眼’。”
修仙这行当,普通人是活不久的,哪个不是天赋异禀,谁还没有几项专长。
夏悠然不想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提高音量继续发问:“你灵力这么强,是哪个门派的呀?”
但是回应的只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迷迷糊糊躺了许久,邻居炒菜的香味熏得肚子都咕咕响了,男人还在隔壁房间窸窸窣窣地不知道搞什么。
夏悠然揉了揉眼睛,爬起床,这才发现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摸了摸口袋,里面空无一物。
隔壁房间大门敞开着,男人跪坐在地上,用模具在一摞摞黄表纸上描着符咒。
夏悠然来到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急切,轻轻扣了扣房门,摊开手,说:“你落东西在我房里啦。”
男人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一眼夏悠然手中一片纯白的鞘翅,回话道:“那是你的战利品。”
夏悠然愣了一下,飞快地收回了手,紧紧握住那片鞘翅,像怕它飞走一般。
“我的衣服呢?”她的语气轻快了许多。
男人随口回答:“沾了太多血,不能穿了。”
“哦。”
夏悠然牵了牵衣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身,边走边说:“我做饭去啦。”
“做给你自己吃就行”,男人一边制作符纸,头也不抬地说,“我做完这些就要出去一趟。”
“安吉洛主教已经可以展现神迹了,你打得过他吗?”夏悠然猜到了男人要去做什么,感觉出言提醒。
“他?”男人讥笑一声,回应道,“不堪一击。”
夏悠然马上追问:“那你现在修炼到什么等级了呀?”
“圣仙之下,皆为凡人,我不喜欢将人再分出个三六九等。”
“那你离成仙还有多远?”
“大概这么远。”
男人两只手随意比划了一下。
人类总喜欢设定一个可以量化的对比,才能树立对事物的主观认知。
夏悠然挠挠头,不经意的样子,在男人的床沿坐下,也不开口说话,只看着他忙活。
过了一会儿,她又试探着问:“接下来你要先去夺回棺材吗?”
“抢夺一具尸体有什么用,我先去探查颜家发生了什么变故。”
男人低着头印纸钱,居然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夏悠然。
夏悠然歪着头,神情很放松,就像在随口拉家常一般,“尸体里可是封印着圣灵,要是闹起事来可不得了。”
张山仍然一边描着符纸,一边随口回应:“这里由五斗米教管事,轮不到我操心。”
夏悠然摸了摸肚子,里面的虫子已经激活了,她可不希望男人浪费时间。
于是,她继续开口诱导:“但是你的敌人已经借着圣灵打上门了。”
男人随口回答:“巧合而已。”
夏悠然眼珠一转,将话题续下去:“昨晚你不要放任主教带着棺材离开就好了。”
“当时我与那个圣灵打斗中受了内伤”,男人抬起头,与夏悠然对视,将自己的情况脱口而出,“要是再打一场,我就压制不住朱雀了。”
她咧嘴笑了起来,明明是一个啰喽,却大言不惭,“我觉得你的计划不妥当,你放着来犯之敌不管,却要去招惹颜家,万一被前后夹击,你如何抵挡?”
“当务之急,是以棺材为线索,把引诱你出手的人逼出来。”
夏悠然身体微微前倾,反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出言宽慰,“你不要过于焦虑,一步一步走好眼前的路,再可怕的敌人也能打败。”
看着笑靥如花的夏悠然,男人只觉心中一寒。
这个女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太可怕了。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焦虑,只是平静地问:“若这是巧合呢?”
“你有必要用命来赌这个巧合吗?”夏悠然反问。
男人沉思半响,居然被夏悠然说服了。
夏悠然笑嘻嘻地说:“你带上我一起去吧,接下来你配合我,我保证带你找到棺材。”
男人点点头,答应了。
夏悠然悄悄舒了一口气。
“我可以换一套衣服出门吗?”
她又提出新要求。
男人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衣柜,让她自己挑选。
衣柜里没几件衣服,空荡荡地一览无余。
男人低着头整理纸钱,淡淡地说:“你找不到就感应一下啊。”
心思被揭穿,夏悠然没有惊慌,反而眯起眼睛,回应:“你愿意收留我,是因为这个吊坠吧。”
看着男人表情变化,夏悠然的笑容愈盛,笃定地说:“你认得这个吊坠。”
“你怎么得到这个吊坠?”男人顺势提问。
“捡到的。”
夏悠然随意回答。
男人又阴冷地盯着夏悠然。
这一次,夏悠然没有紧张的神色,甚至露出了几分得意,她嘴角勾勒着笑容,抖动着眉毛,说:“你现在的眼睛里没有恶意。”
“传说,当无数次挣扎在死亡边缘,仍然敢直面残酷命运的人,便有可能获得感知恶意的能力。”
男人低下头继续捣鼓纸钱。
但是,夏悠然还是捕捉到了,在他刻意避开的目光又多了几丝活泼的生气。
那是一种对于同类的尊重和认可。
这是一种从未见到过的眼神,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体验。
“还我吊坠。”
她不知怎么了,居然放肆地伸手,敢向这个随手便能捏死自己的男人提出要求。
“啪。”
男人打了个响指,把她惊了一跳。
吊坠从门外飞进来。
夏悠然一把抓住,放进口袋里按了按,这才心安。
男人撇了撇嘴,“就放在你枕头下面,你不翻一翻就来找我套话。”
“有效的沟通可以获取更多信息,”夏悠然笑嘻嘻地确认,“你真的叫张山?”
“你听说过我?”
“没有。”
夏悠然矢口否认,满意地转身离去。